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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恐惧(下)

4、恐惧(下)

两只忘川鱼失去攻击目标却发现兰音这边的异动,怨念集合体并没有形成多高的智商,不顾兰音释放魔术的巨大威压,顶着如乱刀挥斩一般的狂风冲向兰音。“觉醒者”卫昕涵再一次化成火人,并且释放出更多的黑炎似乎要与这场风暴抗衡。

兰音捧在手中的玉珠显得若隐若现,暴风圈已经发展成小型飓风一般。地室里保护管线的金属支架以及一切附着之物都已经被扯离卷入狂乱的风暴中,就连混凝土墙壁都不断在强风掠过后剥落、崩离。

那两只不知死活的忘川鱼已经被暴风撕扯成无数的碎片。所有的风突然有序地集中起来,把地室中央那个黑炎火人团团围住,黑炎不断被压制、收缩,火人的活动也被完全压制。

“Ветер похороны·风葬教典”

兰音一声宛如扣下扳机的真言,所有威压瞬间倾注到火人身上,暴风圈不断压缩,肉眼所见就如一团致密的空气包裹着纯黑的人形内核。那颗玉珠是兰音过去三年来用不下二十个仪式级的风魔术编织而成,融合后的规模已经达到十二天大祭礼程度的魔术,威力等同于三四个十二级台风。如果毫不保留地释放出来恐怕整座鬼都都被夷为平地,现在兰音竭力将威力压缩在暴风圈的核心范围。对付这个“觉醒者”,兰音出动最强的手段了。

只是几个呼吸间的时间,暴风圈致密的空气团顷刻爆破,向所有方位喷发的气流通过地下通道传遍了整个鬼都的地下系统,地铁站、管线地道、路边的地下系统换气口都涌动着怪异的气流。公园地铁站周边的地下巷道的管线装备都被强风摧残殆尽,河滨公园和周边几个街区都陷入一片黑暗。

地室的情况已经可以用断壁残垣来形容,剩下裸露钢筋的梁柱勉强支撑着这地下空间的结构,连顶部的换气管道都被破坏成一个巨大的缺口。堆砌的瓦砾上匍匐着一具**、满是伤痕的女体,那正是战败的“觉醒者”。适才兰音释放出玉珠的魔术把卫昕涵困住,然后把玉珠里面纯粹的魔力,强行灌注到卫昕涵体内瞬间破坏掉她的肉体机能。

虽然在大部分肉体机能被破坏的情况下仍具有活动、攻击能力的即使在“超越者”当中也寥寥可数,但是兰音知道这个地下空间是卫昕涵的巢穴,对方极可能还有某些压箱底的狠招,所以必须谨慎。

果不出所料,匍匐的女体发出与之前一样森冷的笑声,然后周身发起更为炽烈的黑炎,看起来像自焚一样,可是慢慢焦黑、干裂的躯体再次异变,一只怪异的手从背脊上突出,接着是整条手臂、三对手臂、三角八眼的头颅、骨肉模糊的身体——一只浑身黝黑、人形八肢的妖兽跃然而出。

妖兽朝兰音暴吼一声,浓重的黑雾遍地腾起,形成一股黑浪直扑兰音。

已经没有反应的余地,兰音只能双手结密印发动祭祀礼服的护身咒术,希望能够撑过这波攻势。如海啸一般的黑浪覆盖了地室的一切,身处其中,凄厉惨烈的呼喊声音清晰可闻。

约摸维持了五六秒的时间,黑雾的密度明显减少,这股黑浪并没有攻击力,可是黑浪过后出现在地室的十数只忘川鱼就让我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突然一道雷击般的感觉出现在脑际——醒悟已经太迟了,黑炎的目标是我。

无法抑制地,完全不经由自主意志而发出暴吼一声,身体腾地奔向地室异形熙攘之处,顷刻出现拳脚厮杀的景象。

十数只忘川鱼像看见饵食一样疯狂扑向我,我的视野就像代入进入猎物堆的猛兽——鬼神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了最凶暴的一面,一拳打爆一个头颅,双手两边一扯把异形撕开两半,怪力的鬼爪如捏碎豆腐一般捏碎忘川鱼的肢体。

人类的气息早就消失,彻头彻尾就是远古时代嗜杀的鬼神。纯白铠甲的甲片连接位置不断渗出浓黑的烟雾,用来稳定融合状态和压制鬼神意志的符文已经消融殆尽,每击倒一只忘川鱼,我都能感到躯体的凶猛就增加一分,神志同时削弱一分。

“这种浓密的诅咒……怨念彻底侵蚀了你……这半吊子鬼神……不要让它激化你的阴暗面……暴走……会收拾不了……”

这是我的意识里能够感知到来自兰音最后的信息。

我大抵记得,在兰音的意识不能与鬼神产生联系的情况下,但只要鬼神融合的状态仍然持续,兰音就可以感知到融合者的心境和意识,当这种联系都完全消失的时候,结果只有两个——要不融合状态解除;要不已经降临的鬼神完全占据我的身体。

从卫昕涵的躯体里涅槃而生的妖兽一直在旁观战,等忘川鱼被暴走的况谅杀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纵身爬到地室顶部直通地表的缺口,八肢并用攀沿而上。

兰音绝不能任由其逃跑,正欲施放咒术阻击,却徒然全身脱力般倒下,不省人事。

一手捏碎最后一颗异性头颅的况谅,眼看一个八肢的妖兽乘乱逃脱,立刻纵身一跃,在墙壁、缺口上弹跳攀爬一直追那妖兽到地面。

这是我从地下通道的层层瓦砾中挣扎爬出后所看到的景象。

所长兰音躺在我的怀里,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便转醒过来,我放松下来的面容才开始感觉到一道道划伤的刺痛。

“那家伙暴走了……”兰音如大病初愈般虚弱,这时她的装束已经恢复职业装,她与况谅最后的联系都断裂了。

“我们上去再说吧。”把兰音背起,确认最快回到地面的巷道,踏着满地的瓦砾蹒跚而行。

从河滨公园的地铁站出口回到地面,眼前的却是一片惨烈地狱——四周一片黑暗,从河对岸投来的霓虹隐约能够辨认零散四周的人体残骸,暮春微风夹杂甜腻的血腥让人作呕。远处传来小孩啼哭,加贺背着兰音循声走去,偶尔看见地上完好的人脸,上面刻满了惊慌和恐怖。

现在我只能祈祷这一切都不是况谅所为。

突然感到一股威压,立刻停住脚步,前方十米处,通体纯白的武士低头注视倒在地上一个女士和小孩,女士双手环抱、身体半盖这小孩,应该是小孩的母亲,已经没有了活动的迹象,怀中小孩不住啼哭呼喊着听不明白的呀语。

武士突然伸手要去抓起小孩,我放下兰音,一边冲上去,一边在右手缠上一条金色绣有符纹的布带,怒吼一声握紧拳头,十米的距离顷刻拉近,蓄势的一拳迸发而出却被武士一手接下,他还没有转身过来,只是侧向抬手便按住了我的拳头。

鬼神的动作带起残影,以右脚为重心,身体向右转向正对着我,左手从我右肋下经胸前穿上左肩,左臂紧压我的前胸,重心从右后移向左前,双臂左上右下瞬间发力,瞬间整个身体如被击飞排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入不远处厚实的草地。这是太极拳招的野马分鬃,在鬼神的怪力下产生了夸张的效果。

大概股骨和肋骨都有骨折。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况谅一跃而起到达意识迷糊的兰音跟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举起过顶。兰音受到突袭而胡乱挣扎,嘴里只有悲鸣。况谅愈发用力,兰音满面紫红,挣扎也越来乏力。

生死悬于一线,忽然微风吹起,骤然漫天飞絮。柔白、微红交杂的柳絮像风中的精灵,扫过这一片地狱,扫过兰音娇柔的身躯,扫过如雕像一般的鬼神。

一丝飞絮从鬼神的面前掠过,头盔里隐约传来一声哀叹。

鬼神的手放开,兰音摔回到地上,竭力地咳嗽、呼吸。

“对……不……起……”鬼神说出断续的音节,然后跪倒在地,双臂头颅无力地垂下。地面浮起深邃的黑暗,五六条铁索从中射出,瞬间把鬼神包裹成一具钢铁木乃伊,然后一切分崩离析,只剩下全无血色的况谅休克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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